社交隔離能引起大腦的神經(jīng)渴求反應，如同饑餓時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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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社會性動物，無法離群而索居。積極地社會互動就如同吃飯、睡覺一樣，是最基本的人類需求。然而，在新冠疫情的特殊背景下，人們卻要保持社交距離，減少社交互動。
哈佛大學公共衛(wèi)生學院研究人員表示：在沒有特效藥和疫苗的情況下，為了避免新冠肺炎出現(xiàn)新增長或影響醫(yī)療體系正常運行，間隔性的社交隔離可能需要持續(xù)到2022年。[1]
隨著新冠疫情對人類社交的巨大沖擊，了解社交需求和社交動機背后的神經(jīng)機制，是非常重要的。以往研究表明，成年小鼠在經(jīng)歷了短暫的社交隔離后，會形成負面的“類孤獨”大腦狀態(tài)，而促進小鼠尋找社交互動。[2]
最新研究表明，人類在經(jīng)歷社交隔離后，也會產(chǎn)生類似的神經(jīng)反應。11月23日《自然—神經(jīng)科學》雜志刊登了美國麻省理工學院利維亞·托墨維（Livia Tomova）團隊的研究成果 [3]，該研究觀察了40個經(jīng)常性社交的年輕人，在分別經(jīng)歷了10小時禁食和社交隔離后的神經(jīng)反應。結果顯示，當人類處于社交隔離時，大腦在多巴胺能神經(jīng)元（dopaminergic neurons）作用下，會產(chǎn)生社交渴求，反應模式與饑餓的人渴求食物時相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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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采用了三種方式評估參與者的孤獨感或社交渴求：問卷、圖片測試和腦部功能磁共振成像（fMRI）。
為了確保參與者的主觀孤獨狀態(tài)，該研究以10小時完全隔離的方式，屏蔽了一切社交方式。研究者利用問卷調查，在隔離過程中得出的第一種渴求指數(shù)。此外，該研究開展了圖片打分環(huán)節(jié)，即讓每位參與者隔離后，對看到的社交、食物和鮮花三類圖片的喜愛程度進行評價，最后得出另一種渴求指數(shù)（線索誘導渴求任務）。
在此之上，團隊采用fMRI來觀察參與者對圖片打分時的大腦反應。研究者把目光放在了中腦位置的SN和VTA兩個小區(qū)，即黑質致密部（SNc)與腹側被蓋（VTA）。過去研究表明，SN/VTA區(qū)域中含有70%多巴胺能神經(jīng)元，激活時產(chǎn)生愉悅感覺，與食物渴望和藥物上癮相關。在本研究中，利用fMRI測量參與者的該區(qū)域的多巴胺能神經(jīng)元的活動，探索多巴胺能神經(jīng)元在尋求社交時的作用。
此外，除了觀察中腦SN/VTA神經(jīng)反應，研究者還觀測了參與者對獎賞或新奇事物敏感的腦區(qū)（ROI）。
研究發(fā)現(xiàn)，隨著隔離時間的推移，參與者在問卷上回答的渴求指數(shù)呈上升趨勢。另外，SN/VTA神經(jīng)反應活動，與圖片打分得到的渴求指數(shù)以及問卷中渴求指數(shù)均具有高度相關性。這表明了隔離后中腦區(qū)域所表現(xiàn)的選擇性激活反應，與自我報告的渴求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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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更好理解社交隔離對社交渴求誘導機制，研究人員讓所有參與者完成了另一項任務：10小時禁食。完成禁食后，參與者同樣要進入圖片打分和fMRI環(huán)節(jié)。
當經(jīng)歷過10小時的禁食或社交隔離后，面對不同類型圖片刺激時，fMRI顯示相比于其他需求，人腦會對未被滿足的需求反應更強烈。也就是說，禁食之后的大腦看到食物會比看到親朋好友的圖片更活躍；而10小時隔離后，社交相關的信息比一碗面更令人興奮。同時，研究者還設計了第三類圖片作為對照組——漂亮的花，而對于經(jīng)歷禁食或隔離的參與者，花朵圖片的吸引力并不比食物或社交信息強。
值得注意地是，當隔離或禁食后的神經(jīng)反應，分別與基線對照組作比較時發(fā)現(xiàn)：剝奪需求A將會對未剝奪的需求B的反應降低，而不是對需求A的反應增加。換句話說，相比于沒隔離也沒禁食的日子，隔離后對社交的渴望并沒有顯著性增加，只是對食物渴望減弱了。
此外，研究者發(fā)現(xiàn)在SN/VTA區(qū)域，人們對食物和社交渴求的神經(jīng)反應類似。這一觀察利用了多體素模式分析（MVPA），以此探索大腦的編碼和解碼過程。也就是說，該研究的結果支持了一個直觀的想法：嚴重的社交隔離會引起社會渴望，就像饑餓會渴求食物一樣。
但是，當研究者進一步分析多巴胺的兩條常用通路的下級腦區(qū)（即紋狀體和前額皮層）的神經(jīng)反應時，結果發(fā)現(xiàn)面對食物和社交圖片的刺激，這兩個部位的各個細分結構，所產(chǎn)生的神經(jīng)反應還是存在差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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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食物渴求和對社交渴求具有共享的（SN / VTA）和非共享的（紋狀體，皮層區(qū)域）神經(jīng)反應。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是這兩種渴望如何相互作用？研究者提出了兩點猜想。
第一種猜想認為，剝奪需求A將會對未剝奪的需求B的反應降低，而不是對需求A的反應增加。德國心理學家賈恩·豪瑟（Jan A H?usser）的研究表明：當處于饑餓狀態(tài)時，人們更傾向于表現(xiàn)出反社會的暴躁狀態(tài)，這源自嚴重饑餓會降低尋求社交的動力。[4]
本次研究中，同樣結果也出現(xiàn)了：剝奪一種需求后，人們的關注會收窄到被剝奪的需求，而忽略其他。也就是說，越缺少什么，越關注什么，而你不缺乏的東西，常常就會忽略。就像人們常常會感慨自己沒有一些東西，卻很少去感恩自己擁有的。
在研究中，看到社交圖片時，中腦的神經(jīng)反應在社交隔離狀態(tài)下是最強烈的；在基線對照組狀態(tài)下，反應稍微下降（雖然下降在統(tǒng)計學上并不顯著）；而在禁食狀態(tài)時，對社交隔離的神經(jīng)反應是最低的。
第二種猜想認為，當被剝奪一種需求后，人們會增加尋求其他獎勵的動力。本文作者托墨維在2019年還發(fā)表過一篇動物研究顯示 [5]：在動物實驗中，社交隔離會導致食物消耗增加，這源自于尋求需求的動機改變。
這兩種猜想看似矛盾，其實在一個個體身上，可以在不同情況下成立。成立與否常常與社交隔離的時間長短有關。
當人們面對短期的、急劇的社交隔離時，他們行為通常滿足第一種猜想，即降低對其他需求的關注。這是由于短暫剝離某種需求后，這種需求增加一點所帶來的邊際效應會更大。
然而，長期社交隔離更容易產(chǎn)生補償作用，即增加對其他需求的尋求動力，出現(xiàn)社交后退。產(chǎn)生這種變化原因還不清楚，但有人提出這種反應可能源自于大腦層面的生理變化，使得大腦中控制欲望的區(qū)域變得沒那么敏感，讓你減少了對社交欲望的渴求。同樣在本次研究中，也出現(xiàn)了那些處于高社交隔離的人群，在SN/VTA神經(jīng)反應也相應變弱的現(xiàn)象。
處于長期社交隔離的人，他們通常存在較高程度的孤獨感。社交隔離和與之伴隨而生的孤獨感，與許多身心健康問題有關，包括心臟病，糖尿病，焦慮癥和抑郁癥等，并且社交隔離和孤獨會使得早期死亡風險增加26％。[6]
楊百翰大學的心理學和神經(jīng)科學教授朱莉安·霍爾特-倫斯塔德（Julianne Holt-Lunstad）稱：“在新冠疫情開始的第一個月內，人們的孤獨感增加了20％到30％，情緒困擾比例變?yōu)榱酥暗娜??！?/span> [7]
“在疫情的社交隔離期間，我們需要更加注重獨自生活的人，以及被限制使用智能社交設備的人。他們很可能還會經(jīng)歷強大社交隔離的負面效應，而影響精神健康?！?托墨維表示。[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