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沃森：一個杰斐遜難題
撰文丨沃爾特·艾薩克森
像在冷泉港舉行的大多數(shù)會議一樣，沃森出席了 CRISPR 小組的首場會議。他坐在禮堂前方一幅自己的巨型肖像油畫下聽杜德納發(fā)言。杜德納講述了自己 1987 年夏天作為研究生首次到訪冷泉港的情形。當年，在杜德納做報告期間，沃森也坐在禮堂前方。杜德納當時十分青澀，緊張不安。報告內(nèi)容是關于某些 RNA 如何進行自我復制的。在 2015 年的這次會議上，杜德納結(jié)束了關于CRISPR 的報告后， 沃森按自己近 30 年前的做法，上臺說了些贊美之詞。沃森說，推動人類基因編輯科學進步至關重要，其中就包括增強智力。對于在場部分聽眾而言，他們感到此時此刻頗具歷史意義。斯坦福大學生物學教授大衛(wèi)·金斯利（David Kingsley）拍下了沃森和杜德納交談的照片。
路易斯·米勒（Lewis Miller）創(chuàng)作的沃森冷泉港油畫肖像
但是，在我于 2019 年參加會議期間，沃森并未坐在他通常就座的前排位置。獲得諾貝爾獎 50 余年后，沃森遭到驅(qū)逐，不能參加會議。沃森的肖像油畫也不見蹤影。現(xiàn)在，沃森被判終身流放，與妻子伊麗莎白共同生活。兩人住在一座名叫巴利邦（Ballybung）的宅邸內(nèi)。宅邸具有帕拉第奧風格，位于校園北端，死氣沉沉的。兩人在那里過著高雅精致又飽受折磨、與世隔絕的生活。
沃森的麻煩始于 2003 年。那一年是沃森與克里克共同發(fā)現(xiàn) DNA 結(jié)構(gòu) 50 周年。沃森為此接受了美國公共廣播公司和英國廣播公司的采訪， 供拍攝紀錄片使用。沃森說，有朝一日，基因工程應該用于“治愈”低智商群體。他說：“如果你真的愚蠢遲鈍，我會將這稱為一種疾病。”此舉反映出沃森對 DNA 解釋人類本質(zhì)的力量深信不疑。也許，之所以產(chǎn)生這種信念，還因為沃森從自己影響后世的科學發(fā)現(xiàn)中所產(chǎn)生的自豪， 以及每天與自己患有精神分裂的兒子魯弗斯共同生活而產(chǎn)生的焦慮不安。沃森問：“智商排在最后 10%、真正遭遇困難的人們，甚至連完成小學學業(yè)都費盡周折，原因何在？許多人會說：‘這是由貧困之類的問題造成的?！苍S原因并非如此。因此，我想要讓人們擺脫智力低下的狀況，幫助位于最后 10% 的群體。”仿佛是為了確保自己能引發(fā)足夠多的爭議，沃森還補充道，還可以使用基因編輯改善人們的外貌。他說：“人們說，如果我們讓所有女孩兒變得漂亮迷人，那將糟糕透頂。但我認為，這么做棒極了。”
沃森認為，自己是一名政治進步派人士。從富蘭克林·羅斯福到伯尼·桑德斯（Bernie Sanders）[注1]，沃森均予以支持。沃森堅持表示，之所以提出關于基因編輯的主張，是因為自己希望改善遭遇不幸群體的處境。但是，正如邁克爾·桑德爾所說：“沃森所言含有大量內(nèi)容，讓人感覺到過去優(yōu)生學的意味。”鑒于冷泉港實驗室具有煽動這一優(yōu)生學意味的悠久歷史，從冷泉港傳出的這一聲音產(chǎn)生了尤為惡劣的影響。
沃森對智力的評論雖然頗具爭議，但是他于 2007 年將其與種族聯(lián)系在一起，進而越過了界線。同年，沃森出版了另一部回憶錄《不要煩人》（Avoid Boring People）。他旨在用這一表達提供兩種解讀，“煩”（boring）既可以作為動詞，也可以作為形容詞[注2]。他不愿讓別人感到無趣，也許他生來便是如此。他喜歡模糊表達未經(jīng)慎重考慮、易激發(fā)爭議的意見，同時伴有嗤之以鼻和冷嘲熱諷。作為新書宣傳活動的一部分，沃森接受了自由科學記者夏洛特·亨特- 格魯伯（Charlotte Hunt- Grubbe）的系列采訪。當時，亨特- 格魯伯正為倫敦《星期日泰晤士報》（Sunday Times）撰寫沃森的簡介。在這一系列采訪中，沃森的所作所為點燃了人們的不滿情緒。他總是發(fā)表出人意料的言論，這一次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亨特- 格魯伯曾是沃森的學生和網(wǎng)球搭檔，曾在冷泉港與沃森一家生活了一年。
最終，從沃森家中的圖書館到當?shù)夭蛷d，再到樸諾俱樂部（Piping Rock Club）的草地網(wǎng)球場，亨特- 格魯伯跟蹤采訪沃森，完成了一篇毫無特色的專題報道。在一場網(wǎng)球比賽結(jié)束后，沃森對自己當下的生活進行了反思?！拔乙廊辉谒伎?，在我有生之年，我們能否找到導致心理疾病的基因，我們是否能在十年內(nèi)治愈癌癥，我的網(wǎng)球發(fā)球水平能否提高？”在亨特- 格魯伯 4000 字的文章臨近收尾處，她即興寫下了沃森對種族的一些反思：
沃森說，自己“生來便對非洲的前景感到悲觀無望”，因為“所有社會政策均基于非洲人與我們智力相當這一事實，而所有檢測結(jié)果都表明，非洲人的智力與我們的并非旗鼓相當。我知道，這是一個燙手山芋”。沃森希望人人平等，但是，他也反駁道：“不得不應付黑人雇員的人會發(fā)現(xiàn)，這種說法不符合實際情況?！?/span>
該篇報道掀起軒然大波。沃森被迫辭去冷泉港理事職位。但是他暫且獲準隨時可從自己位于校園山頂?shù)募抑邢律?，參加會議。
沃森設法自圓其說，表示自己對含沙射影指出非洲人“一定程度上存在基因劣勢‘感到’羞愧”。實驗室發(fā)布了一份事先準備的聲明，沃森在聲明中補充道：“這并非我的本意。更為重要的是，在我看來，這種觀點是沒有科學依據(jù)的。”沃森發(fā)表的道歉聲明存在一個問題：實際上，這就是他的本意。按照他的行事風格，如果他不道歉，他在以后將不可避免地陷入麻煩。
2018 年，沃森 90 歲之時，圍繞他的爭議似乎已經(jīng)平息。沃森在校園禮堂慶祝生日，同時慶祝自己來到冷泉港及與伊麗莎白結(jié)婚 50 周年紀念。慶?；顒邮且粓鲆魳窌?，主要演奏者為鋼琴家伊曼紐爾·艾克斯（Emanuel Ax）。在艾克斯演奏完莫扎特的曲子后，一場慶祝晚宴隨即開始。這場義演籌集了 75 萬美元，并以沃森的名義捐贈給實驗室，用于教授職位所需相關費用。
沃森的朋友與同僚努力保持了微妙的平衡。沃森獲得了現(xiàn)代科學最具影響力思想家之一的殊榮。人們默默忍受了他在其作品和對話中的污言穢語，譴責其針對種族智力的相關言論。有時，在這幾個方面保持平衡并非易事。沃森的慶生活動結(jié)束幾周后，在一場于校園內(nèi)舉辦的遺傳學會議上，有人請埃里克·蘭德爾向坐在觀眾席中的沃森祝酒。蘭德爾說，沃森“有自己的缺點”。但是，蘭德爾以自己熱情的方式，就沃森在人類基因組計劃中的領導力，補充了一些友好的評論，稱贊沃森“推動我們所有人為了人類福祉，探索科學前沿”。
這次祝酒引發(fā)了強烈反應，在推特上尤甚。此前因在自己的文章《CRISPR 英雄》中極力貶低杜德納和沙爾龐捷的作用，蘭德爾已遭到口誅筆伐。這一次，面對人們對其祝酒的強烈反應，蘭德爾表達了歉意。在致其董事會同事的公開記錄中，蘭德爾寫道：“舉杯向沃森祝酒是錯誤之舉，我對此感到抱歉。我不接受沃森卑劣的觀點。因為科學界應該歡迎所有人，所以他的觀點在科學界沒有立足之地?！碧m德爾補充了一個隱晦的評論，提及自己曾經(jīng)與沃森的一段對話。其間，兩人談了關于各自研究所猶太捐贈人的看法。蘭德爾說：“我長期聽著沃森發(fā)表令人生厭的評論，對于與他的任何形式的來往所帶來的破壞，我本應保持敏感?！?/span>
蘭德爾堅稱，“以任何形式與他來往”是錯誤之舉，以此暗指沃森反對猶太人。這令沃森怒火中燒。沃森情緒爆發(fā)，他表示：“在人們眼中，蘭德爾就是個笑話。首先，我的一生充滿了我父親對猶太人的熱愛，此外，我在美國所有的好友都是猶太人?！苯又?，沃森以一種表明自己不會減輕批評的姿態(tài)，向我強調(diào)了他的觀點：從基因角度而言，與其他民族相比，在北歐生活數(shù)世紀的德裔猶太人更聰明。沃森通過列舉諾貝爾獎獲獎者所屬民族來支持這一觀點。
紀錄片也探討了沃森的種族言論所產(chǎn)生的爭議。約瑟夫·格雷夫斯（Joseph Graves）是首位獲得進化生物學博士學位的非裔美國人。格雷夫斯通過調(diào)查研究，對沃森的觀點予以駁斥?！拔覀儗θ祟愡z傳變異了解頗多，知道遺傳變異在世界各地的分布情況。絕對沒有證據(jù)證明，任何人類的亞群體中存在能提高智力的遺傳差異?！彪S后，采訪者為沃森提供了一個機會，幾乎以此促使沃森放棄自己此前發(fā)表的聲明中的部分觀點。
沃森并沒有這么做。他似乎猶豫了，甚至像一個大齡小學生，無法說出該說的話，開始微微顫抖。攝影師通過特寫鏡頭記錄了這一切。沃森仿佛天生無法美化自己的想法，也無法保持沉默。隨著拍攝繼續(xù)進行，他說：“我希望他們有所改變，希望有新知識指出，你們的成長比大自然更為重要，但是我還沒有看到任何此類知識出現(xiàn)。在智商測驗中，黑人和白人的平均成績存在差異。我認為，這種差異是由基因?qū)е碌??！焙髞碛幸凰查g，沃森自己有所意識，說：“贏得發(fā)現(xiàn)雙螺旋結(jié)構(gòu)競賽的人認為，基因至關重要。這并不應令人感到意外?！?/span>
該部紀錄片于 2019 年 1 月第一周播出?！都~約時報》的艾米·哈蒙（Amy Harmon）就沃森的評論撰寫了一篇報道。報道標題是“詹姆斯·沃森本有機會就種族言論挽救自己的聲譽”。哈蒙寫道：“他使得情況雪上加霜?！彼赋?，在種族和智商的關系上，存在涉及方方面面的辯論，情況錯綜復雜。隨后，她引用美國國立衛(wèi)生研究院院長、作為人類基因組計劃負責人的沃森的繼任者弗朗西斯·柯林斯的話，表達出各方的一致意見?？铝炙拐f，智力研究專家“認為，黑人和白人在智商測試中的任何差異并非基因差異所致，而主要由環(huán)境差異導致”。
冷泉港實驗室董事會最終決定，斷絕董事會與沃森剩余的近乎一切關系。冷泉港實驗室稱，沃森的言論“應受到譴責，沒有科學證據(jù)支持”，并剝奪沃森的榮譽頭銜，將優(yōu)雅可親的沃森大型肖像油畫從主禮堂中摘除。然而，實驗室同意，沃森可繼續(xù)住在校園里的海濱宅邸內(nèi)。
這一難題引發(fā)了一個問題，該問題至少與基因編輯存在隱含聯(lián)系。切除一個會產(chǎn)生不想要的特質(zhì)（鐮狀細胞貧血或具有艾滋病病毒接受性） 的基因，可能會改變某些人所需的現(xiàn)有特性（瘧疾抵抗力或西尼羅病毒抵抗力）。這一問題并不僅僅在于我們是否能以客觀公正的方式對一個卓有成就的人表示尊重，對其缺點嗤之以鼻。更為復雜的問題在于，這些成就和缺點是否彼此相互交織。如果史蒂夫·喬布斯更加友好和善、溫文爾雅，他會擁有促使他改造世界、鞭策他人充分釋放潛力的激情嗎？沃森是否與生俱來就離經(jīng)叛道、出言不遜？這是否促使他在判斷正確的情況下推動科學進步，而在判斷錯誤時又將他引入主觀偏見的黑暗深淵？
我認為，不能因為人們的缺點與偉大相互交織，就原諒人們所犯的錯誤。但是，沃森的故事是我所撰寫的故事中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在本書開頭，杜德納獲得了一本沃森的《雙螺旋》。這本書對未來生物學發(fā)展具有重大影響。杜德納由此下定決心，成為一名生物化學家。而沃森在遺傳學和人類加強方面表達了自己的觀點，這些觀點成為基因編輯政策辯論之下的一股暗流。因此，我決定，在 2019 年夏天冷泉港CRISPR 會議之前去拜訪沃森。
我到達沃森在冷泉港園區(qū)內(nèi)的宅邸時，沃森正坐在鋪有印花棉布的扶手椅上，看上去脆弱無力。幾個月前，沃森結(jié)束中國之行，返回家中。實驗室并未提供車輛接機。沃森只好自己在夜色中開車回家。結(jié)果，他偏離了道路，將車開入自家附近的海灣，導致他需要長期住院治療。但是，沃森的思維依舊十分敏銳，他依然關注如何公平合理地使用CRISPR 的問題。他說：“如果使用 CRISPR 只是為了解決頂層 10% 群體的問題，滿足他們的愿望，那將非常可怕。在過去幾十年，我們越發(fā)向一個不平等的社會發(fā)展。而不能公平合理地使用 CRISPR 會使形勢每況愈下?！?/span>
沃森認為，有一項舉措可能會有所幫助，即禁止申請基因工程技術專利。找到安全的方法修復諸如亨廷頓病和鐮狀細胞貧血等致命疾病， 可能依然需要大量資金。但是，如果沒有專利，成為發(fā)現(xiàn)加強方法競賽第一名可能會帶來更低收益。如果人人都可以復制所發(fā)明的技術方法， 那么這些技術方法的價格可能更加低廉，使用范圍將更為廣泛。沃森說：“在一定程度上讓科學發(fā)展降速，使科學技術的應用更為公平合理。我會接受這一做法?！?/span>
沃森表達了自己知道可能會令人瞠目結(jié)舌的觀點時，像一個剛剛干了調(diào)皮搗蛋的事的頑童，輕蔑地哼了一聲，然后咧嘴一笑。他說：“我認為，我直言不諱、離經(jīng)叛道的天性有助于我進行科學研究。因為我并不會因他人認同，就直接接受某些事物。我的優(yōu)勢并不在于我比他人聰明，而在于我更愿意反對集體意見?！蔽稚姓J，有時，為了使別人接受一個觀點，自己“過于坦誠”。他說：“你不得不夸大其詞。”
我問沃森，他就種族和智力發(fā)表評論時，情況也是如此嗎？就沃森的天性而言，他似乎可以表達遺憾，但不會表示悔過。沃森回答道：“實際上，美國公共廣播公司拍攝的關于我的紀錄片非常不錯。但是，我希望他們并未著重強調(diào)我過去就種族發(fā)表的評論。我再也不公開談論這一問題了?！?/span>
但是隨后，沃森仿佛受到強迫，再次開始將談話內(nèi)容轉(zhuǎn)入這一話題。他告訴我：“我無法否認自己堅信的觀點?！彼_始討論歷史上各種各樣的智商檢測方法、氣候影響，以及自己在芝加哥大學進行本科學習期間，路易斯·列昂·瑟斯頓所教授的智力因素分析的內(nèi)容[注3]。
我問沃森，他為什么認為需要說出這些話？沃森說：“我和《星期日泰晤士報》的那個女孩兒交談過后，至今還沒有接受過關于種族問題的采訪。她以前在非洲生活，對我說的內(nèi)容非常清楚。我只向這位電視采訪記者重復過我的觀點，因為我不由自主?！蔽蚁蛭稚硎?，如果他愿意，他可以自己幫自己。沃森回答道：“我一直按照我父親的忠告說實話。必須有人說實話?！?/span>
但是，他的說法并不屬實。我告訴他，大多數(shù)專家說，他的觀點并不正確。
沃森并未回答。我因此問他，他父親還曾給予他哪些忠告。沃森回答：“保持善良?！?/span>
他仔細思考過這條忠告嗎？
他承認：“我希望我能更好地踐行這條忠告。我希望我能更加努力地保持善良?！?/span>
他迫切希望再次參加在冷泉港舉行的CRISPR 年會。2019 年的年會將于一周后舉行。但是，實驗室并不愿意取消禁令。因此，沃森請求我把杜德納從會場帶到山上，以便他和杜德納談一談。
在還是個孩子的時候，魯弗斯和年輕時的父親長得非常像：身材瘦長，頭發(fā)蓬亂，輕松隨和，面部棱角分明、微微傾斜，仿佛充滿好奇。有其父必有其子。但是現(xiàn)如今，魯弗斯已年近 50，身材矮胖，頭發(fā)有些凌亂。魯弗斯已經(jīng)失去了自由歡笑的能力。他非常了解自己的處境，對父親的境況也心知肚明。喜怒無常，敏感易怒，聰明過人，不修邊幅，不做甄別，信口開河，直言不諱，關注每一段對話，同時又溫文爾雅——這些都是證明魯弗斯所患精神分裂癥的特征。這些特質(zhì)中的每一個都以某種形式，在不同程度上歸咎于魯弗斯的父親。也許有一天，破解人類基因組密碼能解答這一問題，或許無法解答。
魯弗斯告訴《美國大師》紀錄片的采訪者：“我的父親會說：‘我的兒子魯弗斯非常聰明，但是他患有心理疾病。’雖然我并不贊同父親的說法，但是我認為，我雖然理解能力不強，但是并沒有心理疾病?！彼X得自己讓父親失望了。他說：“直到發(fā)現(xiàn)自己多么遲鈍，我才意識到這一切多么反常。因為我父親并不遲鈍。后來我認為，我是父母的負擔。因為我父親功成名就，理應擁有一個成功的孩子。父親一直在努力工作，如果你相信因果效應，那么他本應為自己換來一個卓有成就的兒子。”
在我與詹姆斯·沃森對話的過程中，沃森將話題轉(zhuǎn)向了種族問題。此時，魯弗斯突然從廚房沖了過來，大聲叫道：“如果你要讓他說種族問題的事，那么我就要請你離開了?！蔽稚皇锹柫寺柤?，沒對兒子說任何話。但是，他不再談論這個話題了。
我可以感覺到，魯弗斯對父親充滿強烈的保護欲。該情緒的爆發(fā)也揭示了魯弗斯具有父親往往缺乏的一種智慧。魯弗斯曾說：“我父親的聲明可能會使他在他人眼中成為一個頑固不化、歧視他人的人。這些聲明體現(xiàn)出他對遺傳命運的狹隘解讀?！彼f得沒錯。在許多方面，他比其父更加具有智慧。
2020年的諾貝爾化學獎授予珍妮弗·杜德納和埃瑪紐埃勒·沙爾龐捷兩位科學家，獲獎原因是她們開發(fā)出基因組編輯方法，提出一種被稱為CRISPR-Cas9的方法，該方法可用于改變動物、植物和微生物的DNA。該獎項不僅僅是對一項成就的認可，似乎也預示著一個新時代的來臨。一方面，CRISPR之所以是繼DNA結(jié)構(gòu)后最為重要的發(fā)現(xiàn)，是因為CRISPR不僅像我們闡釋雙螺旋結(jié)構(gòu)時一樣解釋了世界，也讓改變世界變得簡單。這些基因剪刀將生命科學帶入了新時代。另一方面，這標志著有史以來第一次有兩名女性共同獲得了科學領域的諾貝爾獎。
從達爾文和孟德爾到沃森和克里克，再到杜德納和沙爾龐捷，跨越幾代科學家的合作，讓人類經(jīng)歷從了解生命的起源到重寫生命的密碼。以CRISPR-Cas9為代表的基因編輯技術已成為生命科學領域的關注焦點。這不僅是一場生命科學的競賽，也讓人類開始審視這場生命科學革命所引發(fā)的問題。編輯自身基因會對社會多元化產(chǎn)生何種影響？在獲得CRISPR的重要發(fā)現(xiàn)后，杜德納也成為與科學道德倫理問題進行斗爭的領導者。
這本書也將珍妮弗·杜德納和她的合作者、競爭對手的故事交織在一起，講述了CRISPR的專利之爭、基因編輯引發(fā)的倫理問題、生命科學的競賽及人類的未來。作者艾薩克森選擇為其作傳的人物，從史蒂夫·喬布斯到列奧納多·達·芬奇，再到珍妮弗·杜德納，好奇心都是他們所具有的一個關鍵特質(zhì)。好奇心是驅(qū)使人類創(chuàng)新和前進的動力。徹底理解生命奇跡不僅僅具有現(xiàn)實意義，而且能鼓舞人心，使人獲得樂趣。這就是為何我們?nèi)祟惾绱诵疫\，擁有與生俱來的好奇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