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才算世界一流大學，衡量標準之一“至少獲10個諾獎”？
9月24日，教育部新聞發(fā)言人稱，“應該清醒認識到，我們國家高等教育整體實力與世界一流高校相比還有不小的差距?！眻D片來自people.cn
編者按
最近，北京一著名學府自稱“全面建成為世界一流大學”，國內(nèi)很多人也許感到幸福來得有點太突然，一時間難以接受這個結果。這是因為盡管這所大學以前是很多家長和學生眼中的“別人家”學校，但升格為“家門口”的世界一流大學建設周期只有5年時間（2015年8月18日，雙一流建設方案出爐，2020年，國內(nèi)不少高校公布了雙一流建設成果）。9月24日，教育部新聞發(fā)言人續(xù)梅對此事件進行回應，稱“應該清醒認識到，我們國家高等教育整體實力與世界一流高校相比還有不小的差距?！蹦敲?，怎樣才算是世界一流大學，進入這個“俱樂部”需要什么樣的條件？
撰文 | 石毓智（新加坡國立大學）
01
世界一流大學的一個指標：獲10 個以上諾貝爾獎
前兩年，中國一些大學提出要辦世界一流大學，愿望是好的，但在向這個目標邁進之前，我們得首先弄清楚世界一流大學都是啥模樣？都有些什么特征和標準。
我過去五六年一直從事一個研究項目，就是“中國教育與世界的距離”。我以斯坦福大學為考察重點，并走訪了美國、英國、法國、德國、日本等國家的30 余所各種級別的大學。其中探討的一個問題就是：什么是世界一流大學？
近日，一份流傳甚廣的“雙一流”大學建設成果名單，圖片來自sciencet-cas
表面上看來，世界一流大學大都是歷史悠久、校園優(yōu)美、大師云集。其實，國際名校還有更深刻的內(nèi)涵值得注意。
先給大家講幾個事實，讓大家思考。
迄今為止，全世界已經(jīng)有300 余所大學或科研機構的研究人員在工作期間獲得過諾貝爾獎。如果按照頂尖級人才的培養(yǎng)標準，中國所有的大學都應該排在300 名之后，新加坡等地方的大學也是如此。
我在美國就讀或工作過的三所大學，它們的教授獲得諾貝爾獎的人數(shù)如下。
（1）加利福尼亞大學圣迭戈分校16 人。
（2）加利福尼亞大學圣塔芭芭拉分校8 人。
（3）斯坦福大學45 人。
如果說哪所是“世界一流大學”，估計很多人會認為只有斯坦福大學才算，其他兩所學校都很普通，有些人甚至聽都沒有聽說過。但是，要知道加利福尼亞大學兩所分校不僅有這么多的諾貝爾獎得主，而且很多學科領域都有影響世界的學者。中國所有大學與加利福尼亞大學這兩所分校的距離是巨大的，不要說幾年，就是幾十年也難以追上。
國際上評價世界一流大學的一般標準，圖片來自Salmi 2009, p. 32
我給出一個簡單的標準，衡量中國任何一所大學是否進入“世界一流”，就看它是否獲得過10 項以上諾貝爾科學獎。為什么以這個數(shù)字為標準？因為迄今世界上已經(jīng)有30 所大學至少有10 個教授或科研人員獲得了諾貝爾獎。一所大學在科研實力上如果進入不了前30 名，就很難說它已經(jīng)成為世界一流了。
02
擁有一批世界級大師
清華大學建校早期，校長梅貽琦給大學一個定義：“所謂大學者，非謂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這句話被認為很經(jīng)典，迄今仍為人們經(jīng)常提起。那么什么叫“大師”？則頗難定義。就科學技術領域來說，還有個比較客觀的標準，就是獲得各個學科的最高獎者。很多自然科學領域都有公認的世界最高獎，比如數(shù)學界有菲爾茲獎，計算機學科有圖靈獎，物理、化學、生物等領域則有諾貝爾獎。毫無例外，世界知名大學都有一批獲得這類殊榮的教授專家。
然而，衡量一所大學的水準，也不能簡單只看一個大學有多少上述這些國際大獎獲得者，而應該看他們是在哪里獲得的，注意他們的獲獎成果是在哪里做出的。比如，香港中文大學的原校長高錕獲得了諾貝爾物理學獎，能否就說明香港中文大學的物理學已達到世界一流了呢？顯然不能這樣簡單地看問題。實際上，高錕獲獎的研究成果是他在英國讀博士期間做出來的，所代表的是英國大學的科研水準。而香港中文大學在為自己曾經(jīng)有一位校長獲得過諾貝爾獎驕傲之余，更應該深思：為什么高錕到了香港反而做不出同樣水準的研究成果來呢？自己與英國大學的差距到底在哪里？
看問題要看實質，當計算一個大學諾貝爾獎人數(shù)時，要看這個獲獎者的研究成果是在哪個學校做出來的，因為這最能說明學校的科研水平。如果按照這一標準，哈佛大學世界第一，它有51 位諾貝爾獎獲得者；緊隨其后的是斯坦福大學，有45 位諾貝爾獎獲得者。
03
看培養(yǎng)了多少世界級人才
衡量一所大學的水平，不光看它的科研成果多厲害，還要看它培養(yǎng)的學生素質如何。其中一個可靠的標準就是看一所大學所培養(yǎng)的學生，包括大學生和研究生，后來有多少獲得了諾貝爾獎。迄今為止，全世界有23 所大學至少有10 位畢業(yè)生獲得了諾貝爾獎。最牛的是哈佛大學，共有69 個畢業(yè)生獲得此項殊榮。緊跟其后的是劍橋大學，有65 位。按照這個標準算，老牌子大學比較占便宜，因為諾貝爾獎始于1895 年，在授獎初期，一個大學的畢業(yè)生要獲得這個獎項，需要就讀的大學已經(jīng)發(fā)展成熟。哈佛和劍橋都是幾百年的老校，所以它們的畢業(yè)生在諾貝爾獎開始那幾十年占有巨大的競爭優(yōu)勢。
04
是否擁有開辟新學科的領風騷者
絕大部分學科是沒有上述國際大獎的，但是每個學科都有自己獨領風騷的人物，他們對世界學術的貢獻絕不亞于那些國際大獎的獲得者，他們的思想深刻地影響著人們的思維，改變了人們對世界的看法。像進化論創(chuàng)始人達爾文、信息論創(chuàng)始人香農(nóng)、控制論創(chuàng)始人維納，都屬于思想文化界的風云人物，他們的貢獻遠遠大于一般的諾貝爾獎獲得者。所以，衡量一所大學是否為國際一流的另一可靠標準為：它是否擁有開學術風氣之先的風云人物，是否有開創(chuàng)某個學科領域的大師。
05
其科研成果有沒有改變世界
世界一流大學并不是一個遙不可及的抽象概念，而是存在于每一個人的生活中，讓普通人都能感受到它的存在。衡量一所大學是否為世界一流的另一個指標就是，看它所創(chuàng)造的思想和發(fā)明的技術是否影響了世界，是否讓世界每一個角落的人受益。比如斯坦福大學的計算機學科在世界上數(shù)一數(shù)二，該領域中很多革命性的發(fā)明都是這所大學首先做出來的，比如今天人們用的互聯(lián)網(wǎng)概念和搜索技術就是首先發(fā)源于這里。斯坦福的心理學系長期以來稱霸美國，人們用到的“智商”概念就是這個系的教授在20 世紀20 年代首先提出來的。一流大學不能只是個虛名，要有改變世界的研究成果，影響普通人的生活、思維乃至看世界方式的成果。
06
對世界最優(yōu)秀的人才是否有巨大的吸引力
一流大學也是世界頂級大師的匯聚地，吸引著各個學科最優(yōu)秀的人才來工作。看看那些影響科學技術發(fā)展的大科學家愿意到哪里工作，就知道哪所學校是世界一流。愛因斯坦成名以后，從歐洲移居美國，他選擇了普林斯頓大學，因為他認為這里擁有最適合他的工作環(huán)境，包括實驗條件和人才資源，有利于發(fā)揮他自己的才華。不管從哪個方面看，普林斯頓大學都毫無疑問是世界一流的。
07
教師隊伍能寫出影響世界的科普著作
還有一個被忽略的指標，就是看一個大學的教授隊伍中有沒有人能寫出影響世界的科普著作。普通人誤以為科普著作是科學研究的“小兒科”，只有那些科研做不好的人才會去寫科普作品，其實不然，那些影響世界的科普著作往往出自大師之手。一般學者大都只會做“嚴肅”的學問，然而只有那些對某一學科具有高深造詣的優(yōu)秀學者才能把自己高深的理論講得通俗易懂，用生動形象的語言讓大眾了解高深的科學理論，從而提高大眾的科學素養(yǎng)。比如劍橋大學現(xiàn)執(zhí)掌“牛頓教席”的霍金寫了一本《時間簡史》，他以高屋建瓴的視角，用通俗生動的文筆，讓高深的物理學思想走向了大眾。
我去斯坦福大學讀書之前，就讀過該校已故教授波利亞寫的《怎樣解題》《數(shù)學與猜想》等書籍，這些書，中學生都可以讀懂。波利亞是世界級的數(shù)學大師，他寫了一系列普及數(shù)學的書，風靡全世界。如果哪一天中國的某所大學的教授也寫出了這種風靡全世界的書，不僅在中國家喻戶曉，而且被翻譯成外文在全世界風行，這種意義和榮譽不亞于獲得諾貝爾獎，作者值得所有中國人驕傲和尊敬。但迄今為止，中國還沒有人能夠寫出這種級別的科普著作。
08
能不能吸引全世界各地的人前來參觀訪問
毫無例外，世界一流大學也都是風景點或名勝古跡。衡量一所大學環(huán)境如何，就看它能不能吸引大量的游客來參觀訪問。一流大學的建筑不在高大，也不在林立，而在于它的藝術魅力。
斯坦福大學的主大院
用上述這些標準來衡量一下中國的任何一所大學，就知道我們與人家的差距不是三五年內(nèi)可以消除的，就應該清楚中國大學與世界的距離有多遠。中國要出現(xiàn)世界一流的大學，任重而道遠。
注：本文摘編自石毓智著《斯坦福的創(chuàng)新力：來自世界一流大學的啟示》之放眼歐美部分，內(nèi)容有刪減。
制版編輯 | 栗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