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毅、魯白爭議:張鋒錯失諾獎了嗎

華裔科學家張鋒
10月6日,開發(fā)基因編輯工具CRISPR的兩位女科學家獲得諾貝爾化學獎,華人科學家張鋒卻上了微博熱搜,許多評論為張鋒沒有獲諾貝爾獎感到遺憾和惋惜。
而在2015年諾貝爾生理學或醫(yī)學獎公布前夕(那一年屠呦呦因青蒿素獲獎),中文媒體就在熱炒張鋒能否獲獎,《知識分子》兩位生物醫(yī)學背景的總編對此意見不同,并公開發(fā)表了自己的觀點。
兩位都認同張鋒年輕有為、聰明勤奮,且在兩方面作出了重要貢獻:CRISPR-Cas9基因修飾技術和光遺傳學。這兩項重要工作被公認值得獲諾獎。但對張鋒是否能夠獲諾獎,兩位主編意見相反。
今日重發(fā)舊文,是基于“我們認為與其一邊倒,不如不避爭議”的共識。不僅在中文平臺記錄理性爭議,而且對如何評價學術工作,也提供一個例子。這種討論是針對科學和科學評價,而不是個人意氣。
“如果張鋒獲得將于明天(注:2015年10月5日)頒發(fā)的諾獎生理學或醫(yī)學獎,那恐怕是諾獎評選委員會判斷有誤?!?/span>
當饒毅看到微信朋友圈有人轉發(fā)《80后華人學霸:明天會得諾貝爾獎嗎?》,即認為張鋒迄今的工作恐怕并未達到獲諾獎的程度,而魯白意見不同。
作為生物學領域近三年來最為引人矚目的基因編輯技術,甚至被某些人譽為 “上帝的剪刀” 的 CRISPR-Cas9,無疑是諾獎生理學或醫(yī)學獎的熱門。
張鋒因此成為不少國人熱切盼望的新科諾獎得主。然而饒毅認為,希望華人得獎是良好的意愿,但不應該忽略客觀公正。
CRISPR-Cas 是一種在大多數(shù)細菌和古細菌中存在的天然免疫系統(tǒng),利用了插入到基因組中的病毒DNA(CRISPR)作為引導序列,通過CRISPR相關酶(Cas)來切割入侵病毒基因組物質。
圍繞這一新興基因修飾技術,公認貢獻最大的先驅人物是兩位女科學家,美國加州大學的 Jennifer Doudna 和瑞典于默奧大學的 Emmanuelle Charpentier(注:Charpentier現(xiàn)為德國馬普病原體科學研究所教授)。二人在2012年6月在《科學》雜志發(fā)表文章,揭示天然免疫系統(tǒng)CRISPR-Cas9如何變成基因編輯工具。既發(fā)現(xiàn)和解釋了原初的生物學現(xiàn)象,也發(fā)明和開始應用因此提出的新技術,因而具有絕對的原創(chuàng)性。
這種充滿魔法的工具是否能夠運用到人類細胞的基因組上,最終達到剪裁編輯人類基因的效果呢?
這就不得不提到第三位人物,麻省理工學院和布羅德研究所(Broad Institute)的華人科學家張鋒。2013年1月,張鋒發(fā)表了這項新技術應用于人類基因編輯的可能和所需的方法?,F(xiàn)年(2015年)33歲的張鋒是 CRISPR-Cas9 技術在美國的專利擁有者。
對這項新技術,饒毅認為兩位女科學家以研究探索了生物學現(xiàn)象,提出理論解釋,在這樣的基礎上發(fā)明技術。這無疑是原創(chuàng)性科學的突破和新技術的提出。在她們的基礎上,張鋒進行了非常好的發(fā)揮和推廣,但不能說等同于她們的原創(chuàng)性和開拓性。
CRISPR-Cas9 技術被視為具有巨大的應用前景,可用于遺傳疾病的精準治療。因此引發(fā)的三人之間的專利爭議也為世人矚目。申請材料中,張鋒的實驗記錄顯示,他在2012年年初就在使用CRISPR編輯技術,這早于 Doudna 和 Charpentier 在《科學》雜志發(fā)表的她們的研究結果。
據(jù)《紐約時報》報道,Doudna 和 Charpentier 2012年的那篇論文,并沒有說明這項技術在包括人類細胞在內的有核細胞中如何改變DNA, 而張鋒的工作則闡明了這一點。
饒毅表示,在已知技術可以有效的在其他生物中應用后,再將這項技術延伸應用到人類細胞,的確很好,但并非意料之外。
而魯白則認為,歷史上不乏把一件事情做到完整的人,最終得到了應有的認可。
魯白指出:1976年,德國馬普生物物理研究所 Neher 和 Sakmann 在此前日本科學家高電阻密封技術基礎上創(chuàng)建了膜片鉗技術(patch clamp recording technique)。這種技術開啟了細胞和分子水平的生理學研究革命,它和基因克隆技術并駕齊驅,給生命科學研究帶來了巨大的前進動力。因為這一偉大的貢獻,二人獲得了1991年度諾貝爾生理學或醫(yī)學獎。
關于 CRISPR-Cas9 技術專利的爭議短期內仍然看不到結果。
雖然Doudna最先申請CRISPR-Cas9技術的相關專利,她和合作伙伴第一個在經過同行評議的期刊報告CRISPR-Cas9可以作為基因編輯工具,但布羅德研究所認為,她最初的申請材料缺乏必要的細節(jié)。
而三位科學家也各自在商業(yè)上尋求自己的機會。
Doudna最初創(chuàng)立 Caribou Biosciences 公司來繼續(xù)CRISPR-Cas9技術的研究,最近則成立了另一家公司 Intellia Therapeutics,專注于疾病治療。
在德國亥姆霍茲感染研究中心(Helmholtz Center for Infection Research)工作的 Charpentier 參與創(chuàng)建了 Crispr Therapeutics 公司。
張鋒則與哈佛大學的Church教授則聯(lián)合創(chuàng)立了 Editas Medicine 公司。
張鋒不止一項研究重要,他在光遺傳學領域有很好的工作。
光遺傳學技術(optogenetics)源自一種藻類蛋白,這種蛋白對光線非常敏感,將該蛋白插入神經元細胞之后就相當于在神經細胞當中安裝了一個開關,科研人員可以通過是否給予光照刺激的方法打開或者關上這個開關,通過這種方式對細胞進行調控。
如今,光遺傳學技術已經得到全世界科學家的認可,被廣泛使用,比如應用于對某種特定種類的神經元細胞的功能開展研究,也被應用于對抑郁癥或自閉癥患者神經通路異常情況的研究等。
光遺傳學技術有多個科學家有重要貢獻。其中斯坦福大學的科學家Karl Deisseroth 和現(xiàn)在麻省理工學院教授 Edward Boyden 為人們熟知。他們兩人在斯坦福大學合作期間,張鋒在 Deisseroth 的實驗室待了5年,并在 Deisseroth 的指導下完成博士學位,他延續(xù)和發(fā)揮了兩位科學家開創(chuàng)性的工作。
張鋒來到 Deisseroth 實驗室的經歷相當傳奇。據(jù)說,張鋒來到斯坦福大學原本想要拜訪諾獎得主朱棣文,卻陰差陽錯地碰到了剛剛擁有自己實驗室的 Deisseroth。短暫溝通后,張鋒表示對Deisseroth 的課題非常感興趣,Deisseroth 也用盡“花言巧語”說服張鋒留下來。
2009年,張鋒離開Deisseroth 實驗室,加入麻省理工學院,先后進入了 McGovern Institute for Brain Research(麥戈文腦研究所) 和 Broad Institute of MIT and Harvard 這兩所頂級研究機構。
饒毅和魯白分別在北大和清華的麥戈文腦研究所任職,與MIT的麥戈文研究所每年有互訪,他們都認識張鋒。饒毅和魯白均表示,張鋒年輕有為,聰明勤奮,因為以后的杰出研究工作而獲得包括諾獎在內的各種榮譽并非不可能,二人意見不同只是對迄今的工作評價。而且他們都祝愿張鋒和其他華人科學家做出重要工作。
制版編輯 | 盧卡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