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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成都到硅谷,華人科學家李飛飛的美國之路

2021/05/04
導(dǎo)讀
20年前的一個采訪,記錄了她的成長和蛻變

本文首發(fā)于《留美學子》公眾號(ID:gh_115c8bc5e5c1),《知識分子》獲權(quán)轉(zhuǎn)載。

李飛飛


編者按

2021年4月22日,美國人文與科學院公布了最新的一批院士名單,其中有9位華人,包括斯坦福大學計算機科學家李飛飛。這是她繼美國國家工程院院士、美國國家醫(yī)學院院士后的第三個院士頭銜。

和其他的“ABC”孩子們不同,李飛飛16歲才到美國,用她自己的話說,就好像是“一棵正在成長的樹,原本在它的故土上結(jié)成葉子,開出花朵,可是,一下子被拔起,然后硬被搬到另一片土地上?!?/span>

從中國成都第七中學,到普林斯頓大學和加州理工學院;從不太適應(yīng)美國語言文化的小姑娘,到硅谷高科技領(lǐng)域的華裔精英,李飛飛是如何一步步成為華裔頂尖科學家的?2001年7月,本文作者在美國新澤西州飛飛父母家中采訪了李飛飛,記錄了她的成長和蛻變。


撰文 | 陳屹視線


●                ●                


李飛飛是斯坦福大學計算機科學系的第一位紅杉教授,同時為斯坦福大學人類中心人工智能研究所的丹寧家族聯(lián)席主任。曾擔任Google副總裁,Google Cloud AI/ML首席科學家。


2020年2月,李飛飛當選為美國國家工程院院士,當選的七位華人成員中,她是唯一的女科學家;同年5月,擔任Twitter公司董事會新獨立董事;10月,當選為美國國家醫(yī)學院院士。


作為硅谷高科技領(lǐng)域的華裔精英,她的成功除了天時地利人和的因素之外,更來自她自身的生命力。在2001年7月31日,作者在美國東海岸新澤西李飛飛的父母家中,采訪了忙碌中的李飛飛。


我們能從20年前李飛飛那段充滿理想與夢想境地的生命軌跡里看到痕跡:


李飛飛1988年到1992年,讀書于中國成都第七中學,1992年9月,進入美國東海岸的一所中學讀書。李飛飛11年級才從中國進入美國高中,在語言文化都沒有完全適應(yīng)的情況下,800滿分的SAT英文部分,大概只有600多分,而她卻被美國普林斯頓大學錄取??既朊W業(yè)優(yōu)異的華裔學生比比皆是。但是,作為普林斯頓大學畢業(yè)時,以綜合能力同時獲得兩項最高獎學金的學生實屬不易,然而畢業(yè)時,毅然放棄高薪高職,選擇只身一人赴西藏體驗冒險,與牧民同吃/同住/共甘苦的女孩子,更加罕見。


采訪離別前的抓拍-2001年7月31日


李飛飛為什么能成為屈指可數(shù)的世界級華裔頂尖科學家?讓我們一起走進她的世界。


01 對話李飛飛


陳屹視線:16歲來美國時,你生活中的最大的震撼是什么?


李飛飛:我就好像是一棵正在成長的樹,原本在它的故土上結(jié)成葉子,開出花朵,可是,一下子被拔起,然后,硬被搬到另一片土地上,當時 “連根拔” 的掙扎,就是我初到美國時的震撼。


陳屹視線:在美國,你已經(jīng)生活了十幾年,那么,你認為自己現(xiàn)在是美國人,還是中國人?


李飛飛:我當然是中國人,你知道嗎?說來你可別見笑。很小的時候,我曾發(fā)誓:如果有一天我去領(lǐng)諾貝爾獎的話,我一定要以中國人的身份去領(lǐng)獎。即使是夢?夢總是可以讓人做一做。對于是否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的問題,我尊重別人的選擇,但是,對于我個人的認同感,我是一個中國人。


02 美高時代的困境


陳屹視線:你到美國時,正好是高中二年級的年齡,講講當時你所面對的中西文化沖擊?


李飛飛:對任何那段年齡來美國留學的孩子,中西文化中的差異,是最大的沖擊。我剛來的時候,父親做著非常辛苦的工作。我的英文一點都不行,所以,開始就上了ESL英文補習班。美國高中里,讀書內(nèi)容與國內(nèi)非常不一樣, 感覺當然也非常不一樣。 


來之前,我在成都省重點七中,同學都是選拔進去的。國內(nèi)的教育很規(guī)范化,一班六十幾位學生,大家一起呆上幾年,上同樣的學校,同樣的課程,大家都享有同樣的夢,老師留的作業(yè),學生之要奮斗的目標也都一樣。作為學生,我們成為數(shù)字統(tǒng)計中的其中一個符號。每一個重點中學都有百分之幾的升學比率,你就屬于比率中的一部分??墒?,這些到了美國,就不一樣了。

                    

實際上,自己一下子面對的美國,與在國內(nèi)電影里看到的,自己想象中的資本主義,距離巨大。也許我一下子就住入美國郊區(qū),周圍根本沒有摩天大樓,什么別人說的寶馬,奔馳滿地跑,在哪里?。?/span>


陳屹視線: 講講你的高中文化?


李飛飛:美國的高中文化與國內(nèi)完全不一樣。更具體來說,美國的高中里,充滿活力,每個人有自己自由的選擇。第一次來到校園,聽說我可以選課,真嚇了一跳。比如:畫畫, 我從小就喜好,國內(nèi)上高中時,就沒有美術(shù)課了。因為可以選擇高級美術(shù)課,我非常驚喜。課程選擇靈活。這是指教育部分,然而,談到與老師的關(guān)系,我們都是誠惶誠恐的。 


可是,這里的學生對著老師,或者不滿學校的行為時,張口閉口就說:“他們是我父母稅前雇傭來,教我的人?!泵绹⒆拥恼麄€思維方式與我們國內(nèi)孩子的想法,好象是反的。提到我不會英文的尷尬,我的英文實在太差,幾乎什么也不懂, 最開始上洗手間前,都要看一下是男的進去,還是女的進去,真怕出笑話。


李飛飛早年照片


陳屹視線:像你來讀中學的孩子,除了上面所說的外,還要面對其他什么問題?


李飛飛:那就是交友, 那時我非常孤獨。想想當你面對16、17歲的孩子,他們本身并不知道如何與完全不同文化的同齡人交往,再加上我們的語言不通。我們中國孩子還是比較在意學習,所以看上去很書呆子。美國同學很重視他們的課外活動。第一年,由于自己語言的嚴重障礙,你想?yún)⒓邮裁矗捕紖⒓硬涣?,與校園文化格格不入,與同學的關(guān)系,也容不進去。


陳屹視線:能理解,美國的真實情況,是來之前,無法想象出來的。16歲來美國, 你生活中的最大震撼是什么?


李飛飛:震撼?我就好象是一棵正在成長的樹,原本在它的故土上結(jié)成葉子,開出花朵,可是,一下子被拔起,然后,硬被搬到另一片土地上,當時 “連根拔” 的掙扎,就是我初到美國時的震撼。


陳屹視線:國內(nèi)有許多像你這樣年齡要出來留學的孩子,如果他們的父母不在身邊,情況又會怎樣?


李飛飛:因人而異。正如英文所說:Swim or Sink. 中文意思是 “游上來或者淹沒下去?!?nbsp;如果一個孩子足夠堅強,有目標,有抱負,我覺得會承受這種壓力和震撼,從生活的沖擊中走出來。但是,也有一些孩子會非常迷失自己,會很失落,因為文化沖擊太大,他們沒有辦法自我把握。


陳屹視線:父母在身邊, 能起到什么作用?


李飛飛:我的父母雖然在身邊,卻不得不忙于奔波生計,這是許多第一代移民初來時的艱辛、他們四十幾歲來,沒有美國的學位,沒有語言的能力,但他們很努力。如果說,父母起到什么作用?他們給我?guī)砹俗宰?,自強,自力的精神。談?nbsp;“自尊”,我覺得自尊非常重要,小的時候我們談 “自尊”,是個體的自尊,到了成年人,“自尊” 成為不要給親戚或者社會的負擔,在海外,我們還有更深一層的 “自尊”,它是最為一個中國人的自尊。當然,有父母在身邊,感到溫馨多了, 精神上的鼓勵也很大。


童年李飛飛與父母


03 打開多元文化之窗


陳屹視線:我覺得,你非常強調(diào)自己是一個中國人的信念, 能再詳細談?wù)剢幔?/span>


李飛飛:我的行為不能只代表我自己,盡管美國是非常講究個體文化的社會。我畢竟是一個黃皮膚黑頭發(fā)的人,第一年,我就堅持給中國的中外少年雜志撰稿, 這是國內(nèi)的一本雜志??赡苈犉饋肀容^假? 但是,這真是支持初來上高中時的幾年下來的信念:我是一個中國孩子,我的行為要對自己的民族負責。 

   

我想告你自己親身經(jīng)歷的故事, 是一個 “北京來的男孩在高中校園里被白人孩子毆打” 的事件,這就是我為什么一再對自己說:“自尊,要為中國人爭氣?!?nbsp;

  

是我來美國的第二年,學校課間,一位白人男孩無理地欺負一位剛從北京來的女孩,因為是新移民,英文說不好。校園里出現(xiàn)這樣的狀況時,一位也是從北京來的男同學,實在看不過去,毅然挺身而出,保護著身邊這位無辜受欺負的同胞。中國男孩的個子,比這位人高馬大的白人學生,矮小不少,中國孩子剛出來提出抗議,即刻就被這位無理取鬧的美國學生,一腳踢倒在地,跟著,他就開始又打,又踢。


當時,看熱鬧的同學很多,竟然沒有一個學生上前阻攔,后來,也是一個剛從國外來的,連英文也說不清楚的中國男孩勸了一下架,但是,他的勢力實在單薄,當時我也在人群里,急得想做些什么,我在拼命地喊,可是周圍的美國學生,無動于衷,整個氣氛讓你感到無助的絕望,可憐的那位中國男孩,倒在地上,被對方?jīng)]輕沒重地攻擊。事件發(fā)生后,我一直積極參與這次事件的調(diào)查和處理工作,站出來,向校方打抱不平。整個審理過程,只有一位美國老師非常公正,其他大部分美國學生,作為證人,態(tài)度處理得非常隱諱。


換言之,盡量把事件的嚴重性,壓了下去。結(jié)果,這個中國孩子,受到嚴重腦震蕩,雖然最后得到了一些華人社區(qū)為他爭取到的救助。但是,中國 孩子的家人,本身是新移民,對美國社會的了解一知半解,加上語言不通,這么嚴重的事件,那位打人的學生,校方只是罰他三天不能來校上課,就這樣, 不了了之地打發(fā)了。 


但是,真正不公平的是,一年以后,同樣是那位白人男孩子, 把另外一個白人男孩子,推到花壇子里,就這么一個推,這個白人學生,即刻被學校開除,而前一件事情呢?給中國孩子身心健康,造成這么嚴重災(zāi)難,對美國同學,美國學校的處理方式,可謂天壤之別。

  

我當然很生氣, 別人可以說,類似事件,可不是天天都發(fā)生,可是,人生遇到一次,已經(jīng)太多太多啦。我本人,沒有遇到如此殘酷的遭遇,但是,那些被人背后譏笑, 譏笑你不會說英文,譏笑你說話都說不清楚的感受,也很別扭。


ESL(English as Second Language 英文為第二語言,非母語語言)班上的孩子,都是新到美國的移民, 即使同是中國背景的家庭 ?那些從小出生在美國的ABC(American Born Chinese 美國出生的華裔子女),是不會主動找我們來的,他們不僅不喜歡ESL班上的孩子, 而且, 我們之間根本沒有認同感,所以彼此之間幾乎沒有打過交道。


陳屹視線:聽你這樣講,感覺作為初來的小留學生,日子不是很容易, 那么你是怎么過來的呢?


李飛飛:國內(nèi)給我打下了非常扎實的數(shù)理化基礎(chǔ)教育,當時我手里握著一本中英,英中字典到處亂跑。記得生物課是我最痛苦的一門課程,因為專業(yè)名詞實在太多,課本 中的每一頁,至少都是幾十個單詞。我只是面對每天的壓力,也沒有多想什么未來會如何?可能在語言里,我沒有明顯要說:我要克服, 我要勝利。但是,自強,自尊已經(jīng)成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它們不光是來自個體意義上,而且也兼容進總體意思上。  努力和收獲,相信它一定會成為正比的結(jié)果。


陳屹視線:在美國,你已經(jīng)生活了近十年,那么,你認為自己現(xiàn)在是美國人,還是中國人?


李飛飛:我當然是中國人,你知道嗎?說來你可別見笑。很小的時候,我曾發(fā)誓:如果有一天我去領(lǐng)諾貝爾獎的話,我一定要以中國人的身份去領(lǐng)獎。是夢嗎?夢總是可以讓人做一做。對于是否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的問題, 我尊重別人的選擇,但是,對于我個人的認同感,我是一個中國人。 


陳屹視線:在美國,很少人像你這么明確地回答這個問題的,特別是第二代以后的移民,他們都感覺到難以名狀的迷失?也就是所謂的 “中不中,洋不洋”。


李飛飛:我應(yīng)該比老一輩的人,更加理解他們,即使不與他們認同。對于我,我高興已經(jīng)給自己找到了答案。


李飛飛早年報道


陳屹視線:你一直生活在中西文化之間, 那么可以談?wù)勚袊幕?,或者西方文化?各給你帶來的優(yōu)勢和劣勢?


李飛飛:我不認為應(yīng)該把各方的優(yōu)勢或者劣勢,單獨來談。我覺得我的優(yōu)勢,恰恰在我經(jīng)歷了兩種文化后而獲得的。我的劣勢也是在這兩種文化之間,而丟舍不去的。我的優(yōu)勢, 可以是:比大多數(shù)同齡人,多走了一條路,多接觸了一種文化,在這種情況下,多了一個層面,審視自己。比如:“民族自尊心” 的話題。來之前,與大部分中國人,理解差不多。


第一,仇恨侵略過中國的日本人,第二, 五星國旗在任何地方升起, 就會覺得是民族的振興,第三對有色民族的偏見。我覺得,這是從我過去文化中帶來的。在這個過程中,當自己也作為一個有色人種,被人家審視過,歧視過,也被許多其他族裔中的好人幫助過,原來的一些世界觀,就像一扇窗戶被打開了。讓自己把簡單,或者狹隘的民族的理念,放到一個更大的內(nèi)容里去審視。

  

再舉個例子:在普林斯頓大學的本科生第二年,1997年,正是南京大屠殺的60周年,我當時,就組織了普林斯頓七八個本科生,和我一起,邀請來自世界各地的學者參加演講,報告,交流。整個會議,有來自全世界300多位學者參加。這件事對我震撼很大,作為中國人,我不能讓世界忘記這段歷史,尤其這段浩劫對中國人的創(chuàng)傷。有關(guān)這次會議的內(nèi)容和討論演講報告,我們花了數(shù)年再整理編輯,我們自己的書,2001年就要出版了。 

  

對于還沒有撫平的歷史創(chuàng)傷,作為中國人,我們內(nèi)心充滿激情和義憤。但是,這個會議最重要的信念,不是中國人和日本人單獨民族之間的問題,而是人類本身的犯罪。把這個事件,引申到人類的角度,是一個人類歷史問題的澄清。我經(jīng)歷了兩種文化,這扇窗戶打開了。我自己站到更高的角度,來審視這個環(huán)境。

  

說到西方文化對我最大的影響,是對人性的關(guān)注??偟膩碚f,在我去與人打交的時候,在微小的事情處理之時,我會更會關(guān)照人本身的精神世界, 少了許多意識形態(tài)的東西。 


04 從申請普林斯頓大學面試說起


陳屹視線:講講你入學面試的經(jīng)歷,多少年后,還能記住的東西?


李飛飛:能讓我記住的東西,我想是我發(fā)自肺腑的激情。當時,面試的主考官問我未來想做什么?我從小熱愛大自然,經(jīng)歷了兩種文化后,科學本身就是文化的產(chǎn)物,東西方的科學,實際上都凝聚了許多東西方文化的精髓,而我有這個能力和條件,比更多的人去理解和了解這兩種文化下,而產(chǎn)生出來的科學制度。我竭誠去做橋梁, 我想從事生命科學。許多東西文化,不可能同化,但是他們可以彼此借鑒。

  

我是搞科學的,它不是一幅畫面可以解釋清的,現(xiàn)代的理念,應(yīng)該是哲學方面的一種進步。東方的科學哲學,一直是一種很宏觀的,比如說:中醫(yī),藏醫(yī),印度醫(yī)學,實際上都是把宇宙,看成宏觀的整體,看成一種平衡。比如陰陽的平衡,藏醫(yī)那種各個成分的平衡,對個體和環(huán)境非常重視, 生命科學,給人治病的話,它是大宇宙給人的一種協(xié)調(diào)。


反過來談西方哲學,它是一種所謂的 reductionism(還原主義),它相信世界作為最小的Particle(基本粒子),  作為搭起的block(基石), 而產(chǎn)生的。西方近兩三百年的科學把這種哲學,推向了非常高的高峰,生命醫(yī)學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它把人不斷的分解,從人的組織,到細胞, 到DNA,從細菌到病毒,總是從宏觀走向微觀的。研究人的生命的,我覺得,雙方都有局限,就是說:微觀西方很無視環(huán)境與人的協(xié)調(diào),這也是西方開始逐漸重視和研究的問題。而東方哲學中,就缺少了西方科學的精細。


為什么中醫(yī)治慢性病比治急性病好,因為慢性病需要協(xié)調(diào),而急性病需要來自高科學的PIN POINT, 這正是東方醫(yī)學里的缺陷。當然,這只是最泛泛的感想,科學本身,不管是西方還是東方,都是嚴謹?shù)?。這也是科學的美所在。


陳屹視線:你父親曾經(jīng)跟我講,申請普大的時候,面試官見你了兩個小時,當時他在外面等,愈等愈覺得有希望?


李飛飛:那是我父親自己覺得的,走出面試場,我是懷著極其的平常心,畢竟我來得太晚了, 我真的沒有想到會被普林斯頓大學錄取。高中畢業(yè)時,我只報了麻省理工學院,羅格斯大學,和普林斯頓大學,結(jié)果都被錄取了,因為我很喜歡人文科目綜合的大學,所以普林斯頓大學是我的首選。當時我選的主科是物理。


陳屹視線:為什么要讀物理?


李飛飛:我相信物理在西方的科學和哲學里邊,是最高的一門學科。因為物理訓練了我的邏輯思維能力,它凝聚了西方科學最高深的創(chuàng)造性, 它是最美的一門學科。我知道我自己要走生命科學的路,所以我走了一條非傳統(tǒng)的路。很多人,如果要從事生命科學,都要先選擇生物專業(yè),而我需要一種不同的路,來激發(fā)我的想象力。


陳屹視線:這些想法來自何方?


李飛飛:有導(dǎo)師的因素,我遇到了非常好的老師,他們待我很好。但是,具體要做什么?怎么做,是已經(jīng)注入到心底的堅定信念。這也就是我所說的站立于兩個文化之間的優(yōu)勢——它給了我一種審視世界的特殊視角。


李飛飛畢業(yè)照


陳屹視線:第一次回中國,是什么時候?


李飛飛:95年第一次,98第二次,1999年到2000年,在西藏又住了一整年。出來后,第一次終于可以回國了,我可高興殘了,所以我連重要的高中畢業(yè)典禮都沒有興趣參加,更不要說,畢業(yè)時,似乎美國孩子整個學生時代都在做準備的高中畢業(yè)舞會了。我如此歸心似箭,飛機剛一落地,我感覺都可以趴在地上,去吻這片土地。

  

我想我還是很中國的,兒不嫌母窮。但是,思維的方式,我和我的朋友們,已經(jīng)開始拉開距離。在世界觀方面,他們對美國的概念,是一個充滿了暴力和血腥,金錢,物質(zhì)的社會,還有好萊塢的美女和賣當勞的花花世界。但是對我來說,西方世界已經(jīng)真實得多了。 


我經(jīng)歷了什么叫美國之路。那幾年經(jīng)歷的艱辛, 是我同齡的朋友沒有經(jīng)歷過, 而且也沒有機會經(jīng)歷的艱難。在人生這個階段上, 我發(fā)現(xiàn)自己跨越了許多。我上美國四年時,他們已經(jīng)上大學了,因為中國高中僅上三年。



98年的返鄉(xiāng),所感覺到的差距更大了,在美國我一直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幾年來,都在為著目標努力。國內(nèi)的同學,上了大學后,目標反而變得茫然,盡管在國內(nèi)的許多朋友并沒有隨波逐流,他們一直在準備GRE,托福,他們也要出國。多少年后,有的陸續(xù)出來了,但是出來后的心情,跟我當初是不一樣的。


對于他們的出國目的,是一種對生活的投資加投機,對我來說,是對生活的改變,概念完全不同。他們之中來了后,有失望的,比如,有人認為誰出來都以為可以到這里做生意,到美國撈一把,但是漸漸發(fā)現(xiàn),根本不是這樣。當然,我想,對美國的盲點,與市場上的媒體宣傳有關(guān)。


05 喜馬拉雅山系中想到了死亡


陳屹視線:你現(xiàn)在正在攻讀博士,又去了西藏,講講大學畢業(yè)階段的心路歷程?


李飛飛:大學畢業(yè)時,我們都可以選擇兩條路。99年大學畢業(yè),美國工作市場整個是個牛市, 從普林斯頓大學出來,不是我找工作,是工作等我, 盡管都是高薪的起點,盡管就業(yè)機會非常樂觀,但是,長期以來,我一直沒有放棄我心中的信念,我覺得,我的路不是常人走的路。


我知道自己想要的工作,不是一份功成名就的工作,不是僅僅為了到華爾街一坐,咨詢一干,拿上個美元六位數(shù)字,也不是光是為了再掙個博士學位,讓我馬上從一個名校走進另一所名校,從一個實驗室,移進另一個實驗室。我生命中,有一種很 “野” 的東西。我一直想去嘗試,去探索東西哲學和科學中的奧妙,去做東西文化的橋梁,這個內(nèi)容在科學里非常Marginal。


在西藏


陳屹視線:為什么偏偏要選擇西藏呢?


李飛飛:實際上,我去西藏,(也可去印度,但是,去印度的經(jīng)費比去西藏的經(jīng)費多得多)是去尋求東方哲學的精髓。我想再強調(diào),文化于我沒有優(yōu)劣之分,佛教的哲學與科學,特別是生命科學,對我充滿了誘惑。普林斯頓每一年給學生一個獎,叫 Martin Dale1953 fellowship,  這個獎給全校唯一的一位學生,學校要求申請人,自己寫一個提要,去探索世界上任何領(lǐng)域都可以, 但是,這個計劃必須是不能與任何存在的項目有關(guān)聯(lián)的,必須是你自己親自設(shè)計,親自完成。


當時那屆學生,有1200多位競爭對象,我的課題是 “藏醫(yī)藥學和西醫(yī)學上的醫(yī)理比較”,經(jīng)過兩輪的面試,答辯,我拿到這份獎學金。

  

我去西藏的費用時報實效,當然有費用的頂限。自己就是這樣去西藏的,之前沒有認識任何人,沒有任何關(guān)系,更沒有人知曉我是誰。真的就是立下恒心,帶著自己的研究大綱,背著書包,行李,去了。普林斯頓大學與西藏之間,也沒有任何對話,它就是把錢給你,命運握在你的手中,后面的路,自己選擇,自己走完。 闖西藏真是我人生永生難忘的經(jīng)歷??!


陳屹視線:西藏之行,你最大的感受,感動,困難是什么?


李飛飛:困難?申請項目前,就是困難,是自己一步一步,從一張白紙規(guī)劃起,自己直接與西藏醫(yī)藥界聯(lián)系,自己設(shè)計出來研究方案,可行性,以及資金的使用計劃。


到了西藏后,就下牧場,該做什么,就去做,多苦,多累,多難,甚至多怕,也要去做,一天一步,就這樣,走了一年的路。正好,2000年,一個國際學術(shù)會議在西藏拉薩舉行,自己趕上了,并且有幸把這份報告交到大會上宣讀。


陳屹視線:我看了你在西藏時,做的一些隨筆手跡,其中一段,你還談到了  “死亡”。


李飛飛:是的,我記得,當時的感覺是這樣記錄下來的:西藏的山水很多都被這個充滿靈性的民族賦予了生命與愛情。比如聞名于世的神山岡任波齊和他的妻子圣水瑪旁雍錯。雖然我沒有確鑿的證據(jù),但是我深信羊卓雍錯所依戀的臂彎,就是她的愛人岡巴拉。而正是她這位忠誠的愛人,讓我體會了一次恐懼之后對美的膽顫心驚和徹底折服。


雄悍的岡巴拉屬于喜馬拉雅山系的中段,位于山南境內(nèi)。我們的桑塔納被他毫無商量的拉上了海拔近六千米的高峰。沿著盤山的土路在岡巴拉的脊梁上行駛,我?guī)缀鯖]有勇氣去正眼望一望腳下的景色。懸崖與峭壁就在我們的車輪下滾滾而過,留下一路連綿不斷的山谷和岡巴拉無聲的威嚴。


我無法控制地想到了死,仿佛與我咫尺的山崖也是死神的召喚。我甚至想到了來生的選擇,也許我會化做一只雄鷹,盤旋在喜馬拉雅的山峰之中,鳥瞰神山圣水彼此不為人知的秘密。岡巴拉的山頂大雪紛飛,使佇立在山頂草坡上的牦牛分外醒目......


未能完全平息剛才的恐懼,我已來到了羊卓雍錯的身旁。我從沒想到帶著對死亡的恐懼來感受美時,人的身心是怎樣一種震撼。四周寂靜無人,只有一隊牦牛緩緩的沿著羊湖行進。我突然很嫉妒它們,嫉妒它們與羊湖那不可言喻的和諧。


而我,只是一個永遠無法融于它們的匆匆過客.....


我再一次看到我的靈魂唱著歌,微笑著向湖心走去,好似投入母親的懷抱......  


我最終決定把牛頭帶走。我內(nèi)疚得認 識到自己的自私,但是我不知道羊湖與那仙逝的牛是否能原諒我的動機。


我將漂流四方,我也將背井離鄉(xiāng),也許回歸這個概念將對我是永遠的奢侈。


于是我想帶著這個屬于羊湖的牛頭,帶著我對羊湖不盡的懷念和不變的向往,帶著我靈魂深處不可言喻的渴望,浪跡天涯。



陳屹視線:你這段內(nèi)容,我讀了好幾遍,今天再親耳聆聽你親自讀了一遍, 每次我的心都在發(fā)顫,謝謝能給我們分享你的經(jīng)歷。那么,回到美國教育話題,美國教育對你整個人生的影響是什么?


李飛飛:美國教育給你的是思考,美國教育鼓勵創(chuàng)造性思維,中國的教育相對來說,讓所有的孩子走一樣的路,所有的考試,包括作文,都有標準答案,在這種思維引導(dǎo)下,孩子不由自主地限制起自己的思維方式,走進意識形態(tài)的條條框框。  


到了美國也發(fā)現(xiàn), 美國教育有它的弱點,它的基礎(chǔ)教育不踏實, 思維方式,對孩子太強調(diào)樂趣,所以,如果把孩子放在教室里,進行嚴格的訓練,這是他們不接受的。聽說美國私立學校,這方面要嚴格得多。

  

我想提一點, 在中學里并不明顯,可是,進了大學,特別是名牌大學,發(fā)現(xiàn)美國大部分學生自身的能力也非常出類拔萃,真不知道這些美國孩子都是從哪里來的?特別是進入普林斯頓大學, 確實打開了我的思維方式和人生的大世界。還有慶幸的是我在大學里,遇到的老師,應(yīng)該是世界級最頂尖的大學教授們。當然,普大象美國其他貴族學校一樣,大部分的學生都來自非常優(yōu)越的家庭。


陳屹視線:大學期間,你的暑假是怎么過的?


李飛飛:每一年我都利用暑假去科學實驗室, 第一年在羅格斯大學, 第二年去了加州伯克萊大學,第三年在普林斯頓大學,每次到實驗室工作前的申請資格,全部都要自己來做,公平競爭的。申請過程本身就是一個訓練和調(diào)整,都要有面試,也是我接受挑戰(zhàn),競爭的一步一步的積累,我不僅學到許多新的知識,而且,我還掙到錢呢。

  

前期的扎實經(jīng)歷,讓我在去西藏的時候,有了充分的自信,知道我怎么做科研,知道自己能夠達到什么目標,我在有意識培養(yǎng)自己成為一個領(lǐng)導(dǎo)者(leader), 做科和做領(lǐng)導(dǎo)完全不一樣的素質(zhì),我不僅要在科研室,具備比較敏銳的思維方式,而且,我要去組織很多人一起為一個目標而奮斗。 


我知道如果我有了我的實驗室,是要面對一個更廣闊的世界。大二時,組織的 “南京大屠殺六十周年的報告會議”,讓我實習了許多做領(lǐng)導(dǎo)的能力,從設(shè)計,到聯(lián)系人,到自籌資金,十個月里,我們募集到三萬五千美元的資金, 這是我人生中,施展領(lǐng)導(dǎo)能力方面的一次演習。


06 如何評述中國孩子的優(yōu)秀


陳屹視線:普林斯頓大學,被評為美國2000年的第一名學府, 普林斯頓大學給了你什么?


李飛飛:你看到有才華的孩子太多了,從他們的成就中,你領(lǐng)悟到,當你決定要做事的時候,就去努力,去嘗試,不要怕輸。另外,我個人不贊同用每年的排行榜來評價一所學校,更不用說來評價某一個學生了。


陳屹視線:中國人之間常說,中國孩子特別優(yōu)秀?


李飛飛:實際上,美國孩子一樣優(yōu)秀,進入美國最優(yōu)秀的校園里,沒有國際的分別,因為我相信,人是平等的。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說法,因為在美國讀公立學校的中國孩子,基本上也是從大陸本身最好的中學來的,把最好的中國中學生與美國大眾學生比較,公平嗎?如果把普林斯頓物理系的一群群小天才帶到中國去,他們也一樣是最優(yōu)秀的。


我現(xiàn)在讀的加州理工學院,只有千人的學生,雖然學府僅有幾十年的歷史,到目前為止,都是來自世界各國最優(yōu)秀的人才。中國教育比較重視數(shù)理化。但是,我覺得優(yōu)秀,不能僅僅是對數(shù)理化方面的發(fā)揮,美國孩子對社會關(guān)注,其他國家的孩子,對文學很精辟的見解,這些能力,也都很重要,綜合的能力,是許多中國孩子到了美國社會上,比較之下,發(fā)現(xiàn)欠缺的。



陳屹視線:這里有父母本身對孩子的教育方式不同有關(guān)嗎?


李飛飛:中美父母教育,不一樣。拿美國孩子在討論問題上, 與中國孩子有何區(qū)別舉例:美國孩子,性格相對挑戰(zhàn)性,而我們要聽長輩的話,而他們從小聽到父母說:


“表達你自己。努力表達自己要表達的東西?!?我父母給我的教育,也是我非常感激的地方。他們并不傳統(tǒng),而是用心培養(yǎng)我的獨立思維能力, 創(chuàng)造性。我父母,不鼓勵我 “墨守陳規(guī)”。

  

我覺得做中國孩子很苦, 考不好考試,會挨父母罵。我父母也管我,比如他們非常關(guān)心我組織的南京大屠殺會議,當時我們募集集資,募集得很苦,他們一直關(guān)心我。


我父母每一步都關(guān)心我,這樣繁雜的事物性工作,肯定影響我學習,而且,那一年的學習成績,有一門得了A-。但是,我父母什么都沒有說。換了大多數(shù)中國父母,會不會是一樣態(tài)度?


還有就是我只身一人要去西藏,對于我一個獨女,父母的擔心,可想而知。但是,我要走一條與別人不同的路, 他們理解,即使心里不愿意,也沒有來阻止我。交男朋友問題,我父母也很開明,最重要的是他們對我一直都很信任。


陳屹視線:關(guān)于小留學生的年齡問題,作為過來人,你能談?wù)勛约旱母惺軉幔?/span>


李飛飛:先舉個例子,對美國很多高中生,高中畢業(yè)舞會,是他們?nèi)松?,最重要的一次活動之一,我沒有去參加,不僅是因為當時我要回中國家鄉(xiāng)看看,更重要的,我就是一個插班生,在一些美國文化里,我是脫節(jié)的。

  

由于自己的信念,我可以掌握權(quán)衡自己,但是,不是所有小留學生都可以面對的。甚至當他們失落后,就會180度轉(zhuǎn)彎,抵觸所有中國的文化。比如:遠離中國朋友,拒絕說中國話。人只有大自卑才有大反叛,我覺得那是一種找不到 “北” 的迷失。我不得不一再說明,小孩子剛來這里, 沖擊確實太大,孩子成長階段,如果身心還不 成熟,在他們竭力想找到認同感的時候,就需要被他人認同, 


如果他自身沒有自信和判斷能力的話,他們會在不知不覺中,為了被認同,而失落自己。記得當時的自己,知道自己是個中國孩子,我不怕自己的背景,而且我知道自己要什么。我要讓我周圍,為我是一個中國人,而感到驕傲。


陳屹視線:我還是想問,你這個年齡的孩子,國內(nèi)都是獨生子女, 只身來美國留學,父母應(yīng)該擔心嗎?


李飛飛:完全應(yīng)該擔心。如果父母信任孩子的能力,孩子可以出來,如果路走好的話,是一個非常具有挑戰(zhàn),具有前途的路。即使今后不在美國留下生存,把這種精神帶回到國內(nèi),也是非常好的素質(zhì)培養(yǎng)路上的,綜合財富。但是,對于有些孩子,如果你知道他的性格脆弱,那么真的要很擔心。 


07 生命中的轉(zhuǎn)折點


陳屹視線:在你的生活中,有幾個轉(zhuǎn)折點?


李飛飛:十二歲,爸爸先到美國去了,我自己開始獨立,開始關(guān)注社會問題。讀很多書,特別是世界名著,我不可能經(jīng)歷許多故事,但是,世界名著里的故事,對我 的經(jīng)歷,就是一種積累,使我萌發(fā)了很多可以思考和把握的信念。以至于到美國受到巨大沖擊后,可以應(yīng)付,用綜合的中西文化應(yīng)付。


還有,讀書給我了寄托,在我最孤獨的時候,我需要書本的充實。如果我不讀書,我只能去一味追求同學的認同。也許我會變的美國同學要什么, 我就去做什么,因為我心里會沒有一個抓住我的東西。


我認為到美國來,是我人生一個重要的轉(zhuǎn)折點。在中國的生活,我們是相對比較好的,到了美國,17歲開始在中餐館打工,包外賣,接電話,我看到了國內(nèi)同齡人看不到的一層人,其中有從福建偷渡過來的師傅們, 那種艱辛,但是還自得其樂。從某種意義上,我很感動他們沒有很高的理想信念,但是卻非常樸實,踏實,為了還債,為了子女上學, 就這樣做啊,做啊!


國內(nèi)的生活很浮躁,尤其是九十年代的泡沫經(jīng)濟,城市的小孩子受到這樣的沖擊,不僅很震撼, 生命中最基本的樸實,愈來愈少了。


其他的幾次轉(zhuǎn)折點,上普林斯頓大學,組織世界 “南京大屠殺會議” 學術(shù)報告會,然后只身一人闖西藏。

  

我一直要走科學的路,同時對自然充滿好奇。我竟然發(fā)現(xiàn),自己好象走上了一個 “五四青年” 的路,我不能只當一位在實驗室的科學工作者,我要做一個有文化信念、對社會關(guān)注、對人類賦予使命,作個新一代,中國知識分子。


陳屹視線:你在美國奮斗,盡管都是華裔,你與美國長大的ABC有何不同?


李飛飛:在美國長大的ABC,他們與我的區(qū)別,我想他們更懂美國文化,但是,大多數(shù)少了我們新移民走的艱苦路,同時,他們生活中也多了許多邊緣人的感覺。  也許從幼兒園起,他們就會覺得自己長得與別人不一樣,飲食習慣不一樣,家里說的語言不一樣;也許他們有人會在不斷地提問,不斷否定,肯定,否定,肯定,否定,然后,回歸。


這又回到認同的話題上來,因為開始沒有找到自己的特色,孩子在還沒有自信的時候,需要認同,這些孩子走了一段路,知曉自己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該認同他們的人,也差不多有了, 這時他們才開始有了自信,開始回歸。 


陳屹視線:你自己呢?


李飛飛:我在找挑戰(zhàn),在挑戰(zhàn)中,可以提升,我這種人,不是主流社會功成名就的人,十年后?也許還在為理想奮斗著。


陳屹視線:三年后你才博士畢業(yè),你同齡人,都在賺大錢, 這沒有誘惑嗎?


李飛飛:我的家庭,讓我體驗了非常清貧的日子,我要求很少,對物質(zhì)有一種超然。充實我生命的,不是錢,不是物質(zhì)。真正讓我高興的,幸福的,是其他東西,比如:精神。當時住在西藏的時候,房租一個月才80元人民幣,房間里沒有床,我隨便找來一個墊子,放在地上。沒有洗澡的地方,冷風呼呼地刮,我一個人也曾經(jīng)下過牧區(qū)。不通水,不通電,騎馬進山里邊, 我還要跟牧民一樣,吃生肉。但是,我很快樂,與藏族人一起,我在學習和體驗一種精神。 



陳屹視線:你真的很特別?


李飛飛:也許,我是敢想,敢做的孩子。小的時候,不是一個好孩子, 搗亂鬼,常常埃老師的罵。當時,我父母并沒有對我這也管,那也問,給我無限的空間,讓我自己去想,即使是許多非傳統(tǒng)的行為。假如我沒有到美國,可能沒有這樣的思維方式。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把自己容納到一個大我,不是想自己,而是人類的角度。

  

遺憾的是,現(xiàn)在我和我昔日的朋友已經(jīng)不能深入談問題了,但是,我們還是好朋友,連接我們在一起的是親情,彼此關(guān)心。我去西藏做研究時,大家都認為我瘋了。  


生命中,人要做許多抉擇, 不是因為那個條件好,待遇高,就去哪里。普林斯頓大學畢業(yè)時,我同時得到了兩個全額獎學金。一個是因為西藏研究的選題而獲得的,說明自己一定要去了,而另一個是為博士生得的,要求必須馬上去讀。而我當時抉擇了前者,盡管前者的未知數(shù)太多,而且無論從物質(zhì),還是經(jīng)濟利益,還是辛苦程度上來說(都不如后者),但是,去研究東西醫(yī)學的奧妙是我的信念。以后,去攻博士學位的時候,我也沒有離開自己道路的主線。然而,后一個獎學金委員會,為我召開董事會,認為我這種情況太特殊了,竟然把這筆錢留下來了。


陳屹視線:你的專業(yè),學業(yè),一直使你在男孩子堆里長大,追你的男孩兒一定很多吧?


李飛飛:你覺得會有很多男孩子會喜歡我這個挑戰(zhàn)性這么強的女性嗎?我不是男孩子,還是留給男孩子回答吧。


陳屹視線:如果讓你做一件事,去改造世界?


李飛飛:我會讓更多的人了解東西兩岸不同與相同的世界。


陳屹視線:那么媒體會起什么作用?你在中國生活了一段,講講你的看法?


李飛飛:中國媒體中,官方的意識形態(tài)還是很多,而民間的東西,獵奇性的故事又太多。特別把西方整個生活的方式和中國人在西方的生活奮斗經(jīng)歷,作為獵奇來報道,不免有些夸張。中國媒體上,過于報道類似槍殺死的女孩, 就是個人崇拜。  


當今又出現(xiàn)海外學人,自己說自己的。比如:上名校的孩子,華爾街的勇士,讓沒有機會在國外生活過的人,激動不得了。這樣的宣傳,媒體并沒有幫助國人真正了解西方世界,反而是迷惑, 真實的世界被虛榮,浮華覆蓋。

  

提到上名牌,如果上清華,上哈佛就是才,是一個非常短見的認識。實際上,上了名牌大學,只是對你過去的一份肯定。不代表什么東西。真正的路,你后面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在我看來,僅僅是掙一份高薪,沒有理想的人,也算是碌碌無為。這是我個人的價值觀。


陳屹視線:你現(xiàn)在生活學習在西海岸,過去曾經(jīng)在美國東海岸,講講一東一西的文化區(qū)別?


李飛飛:西海岸帶了更多的美國精神,去追夢。拿服裝舉例,普林斯頓校園里,穿著,帶有華爾街的味道,而去西海岸讀博士后,看見很多人穿得像嬉皮士,頭發(fā)都染上顏色。我在東海岸波士頓聽講座時,人們穿得西服筆挺,很正規(guī)。  


在加州理工學院聽講座時,我驚異地發(fā)現(xiàn)站在臺上講演的人,怎么是一頭綠發(fā)。我想就是因為他的頭發(fā) “怪” 色, 普林斯頓大學也不敢邀請他來講課。記得他還穿了一條高中生穿的吊帶褲子。我覺得西海岸的人,由于面對更多元的文化和人種,他們的包容性更強。


硅谷之所以會在西海岸,與西海岸的文化和精神有關(guān),東海岸就沒有硅谷的形式。當然,東海岸有銀行,有華爾街啦。西海岸是高級技術(shù),它沖破許多傳統(tǒng)的東西,勇于接受新東西。矽谷不是形式,而是內(nèi)涵的文化;硅谷不是科技本身,它包容了許多文化中的精神。


陳屹視線:非常好,那么再談?wù)勎挥跂|西海岸之邊的普林斯頓大學和加州理工學院,兩所名牌,有何不同?


李飛飛:可謂天壤之別。普林斯頓大學,250年的歷史,沉淀了很多歐洲傳統(tǒng)的文化,人文的關(guān)注,文學的功力,濃厚的學術(shù)氣氛。


加州理工學院是一所全新的高科技院校,當初加州理工學院麻省理工學院挖了一堆諾貝爾獎獲得人,他們帶來了新觀念,那就是永遠追求科學領(lǐng)域的最高峰。


麻省理工學院在科技上更實際,而加州理工學院更加理論化,它非常專業(yè),你受到的訓練也是最嚴格的,這里女學生很少。


陳屹視線:謝謝你用流利的中文接受我的采訪。


李飛飛:生活上的用語都是中文,但是專業(yè)用語可絕對要英文了。


 作者簡介 

陳屹視線

【陳屹視線】1999 年伊始于《北京青年報》《北京青年周刊》10 年專欄。已在主流媒體發(fā)表數(shù)百萬字的紀實作品,訪談數(shù)百人系列,其中包括:美國名校校長、世界駐華大使夫人、世界企業(yè)精英、留學生群體與名校家庭、海外寫作名家等。


制版編輯 盧卡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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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識分子是由饒毅、魯白、謝宇三位學者創(chuàng)辦的移動新媒體平臺,致力于關(guān)注科學、人文、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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